越南人与汉人：血脉与文化交织的千年纠葛

越南与中国的历史渊源

越南与中国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。公元前 214 年，秦始皇统一六国后，派大军征服百越，在岭南地区设立了南海、桂林、象郡三郡，其中象郡的管辖范围就包括了如今越南的中北部地区 ，自此越南中北部正式纳入中国版图，开启了长达千年的 “北属时期”。

秦末汉初，赵佗割据岭南，建立南越国，越南地区也在其统治之下。汉武帝时期，南越国被灭，汉朝在越南北部和中部设立了交趾、九真、日南三郡，进一步加强了对这一地区的管理，中原的先进文化、生产技术和政治制度等也不断传入越南，促进了当地的发展与融合。

在随后的东汉、三国、两晋、南北朝时期，越南地区一直处于中国各朝代的统治之下。唐朝时期，在越南设置安南都护府，“安南” 这一名称也由此而来，此时越南地区的汉化程度进一步加深，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方面与中原地区的联系更加紧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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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到了唐朝末年，藩镇割据，天下大乱，中国陷入了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，对越南地区的控制力也大大减弱。938 年，越南的吴权在白藤江之战中击败南汉军队，这一战役被视为越南走向独立的重要标志。968 年，丁部领建立大瞿越国，越南正式独立建国。但此后越南与中国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，成为中国的藩属国，接受中国皇帝的册封，使用中国的年号、历法等 。

在明朝时期，越南陈朝被外戚胡季犛篡位，胡氏建立大虞国。明朝以恢复陈朝统治为由，出兵越南，灭了胡朝，并在 1407 年设立交趾布政使司，将越南再次纳入中国版图，史称 “第四次北属时期”。但明朝的统治遭到了越南当地人民的反抗，1427 年，明朝在越南的统治宣告结束，越南再次独立。此后，越南作为藩属国与中国保持着宗藩关系，直到 19 世纪后期，法国侵略越南，清朝在中法战争失败后，被迫签订《中法新约》，承认越南独立，越南彻底脱离了与中国的宗藩关系。

越南人的起源探究

要探讨越南人与汉人的渊源，首先得从越南人的起源说起。越南的主体民族是京族，据 1999 年越南人口普查统计，京族占越南总人口的 86% ，可以说京族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越南人的主体特征。

京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代中国南方的百越族群。百越并非单一民族，而是众多部落的统称，支系繁多，分布广泛，涵盖了如今中国的福建、广东、广西、海南以及越南北部等地区。而京族主要源于百越族群中的骆越和瓯越分支，这两个分支在先秦时期就已活跃在越南北部和中国广西一带。

骆越人主要聚居于红河三角洲地区，他们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生活方式，以水稻种植为生，对水田有着高度依赖，“骆” 字通 “雒”，就有水田之意，《交州外域记》中就有 “雒民垦食雒田” 的记载 。在社会组织方面，骆越社会早在公元前七世纪左右就发展出了东山文化，并创立了原始宗教体系，崇拜铜鼓为圣物，鼓面雕刻的人物与青蛙形象，象征着劳动力与繁衍能力，体现出强烈的农耕社会特征 。到了公元前四世纪，骆越已建立 “骆王、骆侯、骆将” 三级部落治理体系，且领导者多为女性，呈现出典型的母系稻作社会结构，女性掌握育苗、灌溉等核心农事环节，在社会组织中占据主导地位。

瓯越则主要分布在今浙江南部的瓯江流域一带，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习俗。虽然瓯越与骆越在地域上有所不同，但都属于百越族群，在文化和生活方式上存在一定的相似性。后来，部分瓯越人南迁，与骆越人融合，共同构成了京族的祖先。

从起源来看，越南主体民族京族与汉人有着不同的源头。汉人源于华夏族，经过长期的发展和融合，形成了如今的汉族。而京族的祖先骆越和瓯越，在文化、语言、习俗等方面都与华夏族存在差异，有着自身独特的发展脉络。

基因视角下的关系

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，基因检测为研究人类族群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。从基因层面来看，越南人与汉人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联，但也有明显的差异。

相关研究表明，越南人的基因中，O1b1 基因型较为常见 ，在越南北部、老挝、印度尼西亚以及中国广东、广西和海南约 25% 至 39% 的人口拥有 O1b1 基因型 ，这种遗传群体主要集中在越南南部、柬埔寨和泰国，然后像辐射一样向南北传播 。在中国，湖南地区在历史上可能是 O1b1 基因的一个重要扩散源，有观点认为越南人的主要 O1b1 基因可能来自湖南 ，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中国湖南地区携带 O1b1 基因的人，在几千年内不断和别的基因融合，如今该地区主要以 O3 基因单倍群占据主导地位 。

而汉人的基因构成则相对更为复杂，虽然 O 系基因在汉人中也占据重要比例，但与越南人在 O 系基因的具体亚型分布上存在差异。总体来说，汉族的基因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，经过多次民族融合而形成的，包含了来自不同地区、不同族群的基因成分。

从基因角度分析，越南人与汉人有一定的基因联系，显示出在历史上可能存在着人口迁徙和基因交流，但二者的基因构成并不完全相同，各自有着独特的遗传特征 ，这也从基因层面反映出越南人和汉人是不同的族群，有着不同的发展脉络 。

文化层面的深度交融

（一）语言文字

在语言文字方面，越南与中国的渊源深厚。汉字在越南的使用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，当时随着中原王朝对越南地区的统治，汉字作为官方文字被引入 ，成为越南地区第一种书写语言，用于记录行政事务、传递政令等 。到了唐朝，汉字在越南的影响进一步扩大，科举制度的引入让汉字逐渐渗透到越南本地的教育和政治体系中 。此后，即使越南在政治上独立，但汉字在越南的地位依然稳固，被广泛应用于律法、文书、教育和祭祀等领域，越南的知识分子和上层精英，无一不以精通汉文为荣，许多流传至今的越南古典文献，比如史书和诗集，都是用汉字写成的 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越南人逐渐意识到汉字并不能完全贴合越南本土语言的表达特点。于是在 12 世纪，越南人在汉字的基础上，利用形声、会意、假借等造字方法，创造出了一种名为 “喃字”（Chữ Nôm）的文字 ，专门用来记录越南本民族的语言 。喃字的出现，体现了越南人对文化独立的追求，它承载了越南本土的文化和情感 。然而，由于喃字本身构造复杂，学习难度大，且一直未能获得官方的全面认可和推广，它始终没能取代汉字的统治地位 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越南社会形成了汉字与 “喃字” 并存的局面，但官方场合和主流文化圈，依然是汉字的天下 。

19 世纪中叶，法国殖民者入侵越南，为了切断越南与中国的文化联系，加强殖民统治，法国殖民者积极推行法语教育，并推广一种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拼音文字 ——“国语字”（Chữ Quốc Ngữ） 。1865 年，法国在越南创办了第一份以拉丁字母书写的报纸《嘉定报》，并规定所有官方文书中，汉字和国语字并行使用 。对于越南的民族主义者而言，国语字与越南口语结合较为紧密，且简便易学，能够迅速吸引大量民众学习与使用，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重要工具 。此后，越南兴起了开设国语字学校、办报纸的潮流，逐步将国语字在民间的普及推向高潮，汉字的使用空间被不断压缩 。1945 年越南独立后，新政府正式确立了 “国语字” 的官方地位，并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，汉字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。

这一文字变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越南的识字率，促进了教育的普及，但也带来了文化传承的断裂，越南的年轻一代几乎完全与汉字脱节，无法阅读用汉字书写的历史文献和古籍 ，很多古代的石碑、文献和书籍都成了 “无字天书”，这导致了越南文化传承上的巨大断裂 。

（二）传统习俗

越南的传统习俗深受中国的影响，许多习俗与中国极为相似。春节是越南最重要的传统节日，如同中国一样，越南人在春节期间也会进行一系列的庆祝活动，如全家团聚、贴春联、放鞭炮、祭祀祖先等 。在贴春联时，虽然如今越南大多使用国语字书写春联，但 “福” 字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汉字，依然被越南人保留了下来，每逢春节，许多越南家庭会在门上、墙上贴上写有 “福” 字的红色纸张，祈求来年的幸福、好运和安康 ，它象征着福气、幸福、福运，是一种跨越语言的共同祝愿 。

越南也使用农历，依据农历来安排农事活动和传统节日 。在传统的婚丧嫁娶方面，越南也有着与中国相似的礼仪和习俗 。在婚礼上，越南人会遵循传统的仪式，新郎要到新娘家迎亲，婚礼过程中也有拜堂等环节 ；在葬礼上，也会有守灵、出殡等仪式，体现对逝者的尊重和缅怀 。这些相似的传统习俗，反映出汉文化在越南的深厚根基，是两国文化交流与融合的生动体现 。

（三）建筑风格

越南的古建筑在风格上与中国传统建筑有着诸多相似之处。以顺化皇城为例，它是越南阮朝的故宫，其建筑布局和设计模仿了北京故宫 ，整体呈现出方正的布局，有护城河环绕，城门城墙一应俱全 。皇城中的宫殿建筑，如太和殿、勤政殿等，在建筑形式和功能上与北京故宫的对应宫殿有相似之处 ，都体现了皇家的威严和庄重 。在建筑装饰方面，越南古建筑也常使用龙、凤等象征吉祥和权力的图案，颜色上也偏好红色和黄色，这些都与中国传统建筑的装饰风格一致 。

越南的民居建筑也受到中国建筑的影响，注重与自然环境的融合 。传统的越南民居多采用木质结构，屋顶设计成弯曲的形状，这不仅有助于雨水快速流走，减少对建筑物的损害，还体现了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念 ，与中国南方一些地区的民居建筑风格有相似之处 。

结论：血脉与文化的辩证关系

综上所述，从血脉传承来看，越南人与汉人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 。越南主体民族京族源于古代百越族群中的骆越和瓯越分支，在基因构成上与汉人存在差异，有着自身独立的发展脉络 。

然而，在文化层面，越南与中国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深受汉文化的影响 。从语言文字到传统习俗，再到建筑风格，汉文化在越南留下了深深的印记，越南曾长期使用汉字，创造的喃字也基于汉字，虽然如今改用国语字，但汉语词汇仍大量存在于越南语中 ；春节、祭祀等传统习俗与中国极为相似 ；古建筑风格也与中国传统建筑有诸多相通之处 ，越南无疑是汉字文化圈的重要组成部分 。

这种血脉与文化上的差异和交融，反映了历史发展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。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，不同族群之间的交流与融合，既保留了各自的独特性，也促进了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。越南与中国的关系，是文化交流与融合的生动例证，它让我们看到了文化的力量，以及不同文化相互影响、相互借鉴所产生的独特魅力 。

发布于：江苏省